第四十七章 旱魃

赤沐羽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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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城之上两军依旧在搏斗,火球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城墙之上,站在死的边缘的兵士们似乎不再退缩,眼前是敌军,后面没有后路,两方的主将仍然死战,既然没有生的理由,那所有的战士们再也没有任何理由退缩。

    火球越来越密集,城墙上的两军也已经七零八落,何孟丹和南冥依旧在死战,两人都受了不少的伤,被火球灼伤,被剑砍伤,然而他们依旧战斗着。

    “好一个勇将!”何孟丹被一剑击退,随后用手擦了擦嘴唇的血说道。

    “想不到西北也有如此猛士?”南冥用剑支撑着身体,勉强地笑着说道。

    “哈!”何孟丹一咬牙再次站了起来,箭步冲了上去,猛力地砍向对方。

    南冥正要举剑,突然受伤的手一软,剑竟然从手中滑落,他顿时伸出手去挡,然而没想到的是一个火球正落在他的面前,何孟丹正要向着南冥砍去却陡然间被火焰吞噬。

    那陈旧的白狼衣在火焰中疯似地燃烧,渐渐地所有的都化为灰烬。

    南冥背后顿时阵阵发凉,他回头望去,城墙上还站着也只有几个士兵了,他们也不再打斗了,仿佛立在那里听天由命。

    “将军!”这时候一个衣着怪异的人突然叫喊着。

    南冥回头看去,认出来是原先的仲宫。

    “将军且与我往灵渊去。”仲宫神色着急。

    “胡扯什么!?我要与蜀城共存亡!”南冥咬着牙再次举起了剑。

    一个火球再次落到了他们身边,两人都向一边倒去。

    “将军,此乃天灾,我们务必快走,先到灵渊然而在做定夺!”仲宫着急地喊着。

    “不行!”南冥目光直直盯着仲宫,手臂异常坚定。

    “将军,城中千千万万百姓,你若不带着他们逃亡灵渊恐怕他们就会死于非命的。”仲宫似乎是在恳请着。

    “你先带着百姓们往灵渊,我去巴城!”南冥立刻协同着仲宫走向城下,然而无数的火球撞击着城墙,一块块石砖开始脱落,城墙上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坑洞,城楼摇摇欲坠。

    “快走!”仲宫见状一把拉住南冥从半路上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了一堆装有粮草的马车之上,那个等候已经已然十分惶恐的马夫连忙驾着马驶离了此处,而转眼之间,这里便成为了一片废墟,城墙轰然坍塌,宛如一个肢体破碎的巨人。

    巴城之下,嬴齐就这样无力地靠在了城墙一角,此时他的面前是一片火海,兵车、战马兵士无不深陷在一片火红的悲哀之中,天空也是血色的,地上是一片哀嚎的身影,带着火焰的生命在飞速地消逝。

    熊铎巨大而肥胖的身躯已然在一团火焰旁边被烤得兹兹地响,他的周围又都是无尽的尸体,生命的气息在消亡,而嬴齐却没有了一点生的**,他双腿早已受伤,手上也受了伤。

    城中不断涌动出来的疯一般的百姓在火球下丧失了生命,整个巴城是一片火海。

    突然嬴齐的脑海中想到了天子,他将头靠在了灰色的城砖上,然而他此时已然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信念,熊铎已经死了,自己也快难逃厄运,天子,天下,与自己又有何干。他此时宁愿让自己的脑海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时光又回到了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散乱的发丝弥漫在肩际,空气中的是温馨而不是此刻的焦灼。

    西北方的木曦此刻依旧在巡察夜哨,只是不同地是此刻骊姬在一旁陪伴着。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你一个女子在如此深夜在军营之中。”木曦将手肘搁在栏杆上,望着远方说道。

    “我不是中原的女子,也不需要遵循什么礼数。何况也是我自己要来的。”骊姬平静地看着木曦的侧脸,黑夜中的风轻轻地拂过脸颊。

    “我很高兴你能来。”木曦顿了顿,将目光投向骊姬,“其实我是很希望你能来。”

    “我知道。”骊姬此时却将目光投向了黑色的夜幕。

    “我也知道你知道。”木曦依旧将手搁在栏杆静静地说道。

    两人彼此沉默着,风缓缓地在彼此间呼啸着,沉默被丝丝地吹出了响声。

    “我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地回来。”木曦此时悄无声息地打破了沉默。

    骊姬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的星辰,那一点点的星辰像极了扑朔迷离的心绪。

    “你也是希望他们好好回来吧。”木曦转过头看着骊姬。

    骊姬没有侧过脸,可是嘴角似乎是在微笑,“或许我们想的不一样。”

    木曦疑惑却平静地看了骊姬一眼。

    “他们都留在了过去,而我留在了现在。”骊姬低着头说着。

    “可是他们和我都是会从过去中走到现在的。”

    “你是这样想吗?”骊姬此时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木曦。

    “难道你不是吗?”

    “我不知道。”风将天空吹得十分地空落,星辰闪亮而且虚无,让人不可捉摸。

    阮少弟此时默然地站在了高台中央,那个血团已然飞入了天空之中而且消失了踪迹,无尽的火球从天空中落下,而吴军中的兵士们却毫发无伤。

    转眼间一个女子缓缓地从空中出现,并缓缓地向下走来,火焰是她的衣装更是她的粉黛,所有的空气都在她的周围染上。

    “天女旱魃。”张迁此时跪倒在地上,向着天空望去。

    随着天女的靠近,阵中如火烧一般炎热,豆大的汗珠从将士们的脸颊上流了下来。阮少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看在天女,而此时那个锦盒已然化为了一张金令,他便将那金令紧紧地握在了手上。

    女子缓缓地降落在祭台之上,然而转眼之间阮少弟面前的祭台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阮少弟面对着那个神一样的女子,火焰在他面前是那般的炎热和难受,他吃力地举起金令靠近那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却似乎是在微笑。

    “神……”阮少弟尽量让自己缓缓地站起来,克服那烧灼的痛感将金令举到天女的面前,

    “南行……”刹那间金令被火焰裹挟而去,天女缓缓地升离天空,微笑地看着脚下这般渺小的人,缓缓地遁入了空中。

    一切仿佛跟消失了一样,然而其实并不然。

    天子在宫中胡乱地窜着,宫中的人都瞎跑着,显然宫殿正在崩塌。

    “陛下。”一个中年的宦官这是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机宜说道,“快跟小人走。”

    于是天子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连忙跑了起来。

    转眼间一个个辉煌的宫殿落在一片火海之中,坍塌的殿宇,破碎的雕栏楼阁,死去的艳妆宫女,生命的凋零让一股欲使人落泪的氛围在宫中弥漫。

    “巴城的百姓们!”巴城之外的突然一个声音在呼喊,那时驾着十几辆兵车的楚军,南冥领着头对着他们呼喊着。顿时所有的人群都朝着他们涌了过来。燃烧的火球依旧不断地从空中落下。在人群中砸出一个个坑洞。

    “女人孩子都上车!其余人跟上!”南冥不顾身上的伤痛毅然跳下了车,将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抱了上去。突然轰地一声,只见身边的一辆兵车被一个巨大的火球吞噬,幸免遇难的百姓都哭号起来。

    “快走!”南冥一边让一辆兵车带头,一边赶去拉那些拖儿带女的百姓们。

    前方路途漫漫,而所有的地方都望不见生的希望,一行兵车带着无数的百姓就这样缓缓地向着南方驶去,一路艰险。

    等到天子跟着宦官逃出了巴城,已然天空中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有一颗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之中悬挂着,大地似乎炎热地像是要烧灼起来一般。

    城墙外面的嬴齐缓缓地支起身子,睁开眼城门口的那两人。

    “天子?”嬴齐是从机宜的装束中看出了他们的样子。

    “你是哪边的将士?”这时候宦官谨慎地将机宜拉到了身后对着已经伤痕累累的嬴齐说道。

    “这……已经不重要了。”嬴齐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笑容。

    “你是秦人。”宦官看了看嬴齐的衣甲,然而戒备却松懈下来了。

    嬴齐对着他点了点头,“你们的将军已经带着人走了。”

    “哪边?”宦官目光中闪过一丝希望。

    “那边。”嬴齐无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南边。

    “唉。”宦官的希望霎时破灭,随后他抬起头看了看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那里就是西南的灵渊。我去不了。”

    “为什么?”嬴齐无力地用眼神看了看他。

    “我也不是楚人。”宦官低了头。

    “吴人。”嬴齐困难地从口中挤出着两个字。

    宦官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边。”嬴齐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指了指东北方向,随后说道:“不知是死是活。”

    “那你。”宦官突然有些怜悯地看了看嬴齐,然而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随即又倒在了墙边。

    “快走!”机宜着急地催促着那个宦官。

    “陛下,可是这个人快死了。”宦官指着闭着双眼喘息的嬴齐。

    “那就随他死吧,我不想死。”机宜这个时候一下子双手擦着眼睛哭了起来。

    “陛下不要哭。”宦官连忙蹲下来为着机宜擦着零星的眼泪。

    “陛下!”突然一个声音想起,他们都吓了一跳,连忙看去,只见两小队重甲兵士纷纷将天子和宦官包围,两个兵甲拿着剑架开了宦官,天子被抓在了兵士们的手中。

    “陛下。”披散的头发的阮少弟恭敬地来到了天子的面前行礼,恭敬地说道,“臣等救驾来迟,还望天子恕罪。”

    “你是谁?”机宜早就吓住了,然他一见对方那么恭敬,想必是什么大臣。

    “臣乃吴王阮少弟,管辖东南吴越之地,如今楚地熊铎暴虐不堪,胁迫陛下,臣等特来营救。”阮少弟向前一拜,随后让兵士们把天子带上,同时也把那个宦官带上。

    “吴……王”倒在地上的嬴齐听到声音,缓缓地呼喊着。

    “秦王。”阮少弟连忙走到了嬴齐面前,只见嬴齐已然是奄奄一息,阮少弟一时间有些怜悯。

    “这是……怎么?”嬴齐此时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阮少弟。

    阮少弟没有作答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破碎的城墙和陷在一片火海的巴城,脸色有些异样。

    “带我回西北。”嬴齐吃力地说着。

    “天子已经夺回,熊铎已死,你我也不再有任何纠葛了。”阮少弟蹲在他的面前平静地说着。

    “是吗?”嬴齐仍然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秦地的嬴家人……也不再会到中原来了。”

    “你就是最后一个了。”阮少弟叹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让兵士们背起他。

    “秦军都覆亡了。”张迁这时候走到阮少弟身旁说道。

    阮少弟没有作答只是平静地走开了。